如果人们相信主流媒体——为了应对不断加剧的中美竞争，东南亚正处于一场疯狂的军备竞赛之中。不过请放心，事实并非如此。学界将军备竞赛定义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国家将彼此视为明显和现实的威胁，大幅提升国防开支在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占比，并且竞相扩充军备、增强军事实力。历史上的例子包括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英德海军对抗和冷战期间的核军备竞赛。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东南亚并没有这种态势。
可以肯定的是，大多数东南亚国家都在对其武装部队进行现代化改造。然而，国防现代化是一个复杂的现象，涉及一系列驱动和促进因素。其中，最重要的驱动因素之一是资本重组。几十年后，老旧、过时和破损的战斗机、坦克和军舰需要被新设备替换。另一个因素是理论上的变化，从内部防御转向外部防御（前者强调陆军，后者强调海军和空军，海军和空军都需要更昂贵的武器）。例如，菲律宾正从反内部叛乱行动转向保护其在南中国海的海洋利益。国防现代化的另一个驱动力是威胁评估。国家面临的威胁（真实的或感知的）是什么？我们应该如何准备应对这些威胁？对于一些国家来说，威胁是明确的。例如，越南认为中国在海洋领域的扩张主义活动是对其在南中国海的领土和管辖权主张的威胁。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越南一直在为其武装力量配备战斗机和潜艇，以威慑中国。国防规划者也会进行基于能力的评估，这一过程有时会助长“与邻国保持同步”的心态。这方面的一个典型例子是泰国，它在2017年向中国订购了三艘潜艇，仅仅是因为几乎所有的邻国都有潜艇（包括马来西亚、越南、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甚至是缅甸）。腐败又是另一个因素。重大武器采购标价高昂，为腐败的政客提供了从交易中抽取一部分收入并将数百万美元中饱私囊的机会。腐败通常会导致设备不合格、合同膨胀和不必要的采购。最后，高层的愿望清单会受到预算的限制。即使在经济繁荣时期，政府也只有有限的财政资源并面临相互竞争的优先事项——古老的“枪支与黄油”难题，钱应该花在战斗机和坦克上，还是学校和医院上？
尽管东南亚是一个具有6.5亿人口的地区，并且拥有一些世界上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但是与东北亚、中东和欧洲等其他地区相比，国防预算相对较少。大多数国家的国防支出约占GDP的2-3%——这几乎不符合一个正在进行“军备竞赛”地区的开支习惯。根据瑞典智库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的数据，2021年，东南亚国家的国防开支总计为430亿美元，仅占全球国防开支的2%（东北亚的国防开支为4100亿美元，占世界总额的19%；欧洲为4180亿美元，占世界总额的20%；美国为8270亿美元，占世界总额的39%）。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进攻是否会导致东南亚国家增加国防开支？由于冲突在地理上远离东南亚地区，因此可能性较小。但毫无疑问，该地区的国防部门将密切关注俄乌冲突并得出自己的结论。
从俄乌战争中汲取教训是困难的，原因有二。首先，战争还没有结束，而且可能存在变数。第二，虽然战斗人员部署了新的军事技术，但许多战役让人想起20世纪初期和中期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堑壕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对重型装甲和火炮的使用。这场冲突最重要的启示之一是，大规模的常规战争并没有被历史抛弃。它还表明，外交手段并不总是成功，非理性的决策会导致全面的冲突，这应该引起东南亚的南海声索国的关注。东南亚国家还担心台湾海峡冲突的前景，因为台湾海峡就在东南亚的家门口，可能会把一个或多个地区国家拖入其中。
除了更广泛的地缘政治影响之外，国防规划人员将密切关注战斗人员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由于糟糕的战略规划、领导和训练，薄弱的后勤，低落的士气以及普遍的腐败，俄罗斯武装部队表现不佳。相反，由于出色的规划、领导力、训练，西方提供的武器以及改良的苏联时期的装备，乌克兰人的表现比预期要好得多。特别是，东南亚军事分析家将关注乌克兰有效利用无人机进行监视、瞄准和投掷弹药，以及其他形式的相当廉价的非对称战争战术。
展望未来，这场战争可能会对许多东南亚国家的采购决策产生影响。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俄罗斯一直是东南亚最大的武器供应国（自2000年以来的销售额为110亿美元，而美国为84亿美元）。许多东南亚国家更喜欢俄罗斯的武器而非西方的，因为它们更便宜，莫斯科愿意接受部分商品付款，而且其交易不附加人权条件。但即使在战争之前，俄罗斯对该地区的武器出口也一直在下降。作为俄罗斯头号客户的越南已经暂停了其军事现代化计划，而美国制裁的威胁使其他国家不再向俄罗斯购买武器（最明显的是，印度尼西亚取消了11架苏-35战斗机的订单，菲律宾终止了购买16架军用直升机的协议）。
乌克兰冲突将使俄罗斯国防工业雪上加霜。西方（和亚洲）的制裁和出口管制将使俄罗斯更难为军事交易提供资金和获得对现代军事装备生产至关重要的先进技术。这场战争对俄罗斯国防部门来说也是一场公关灾难，因为俄罗斯武装部队在乌克兰遭受了高损耗，包括大量坦克和步兵战车被摧毁，以及战斗机、直升机和军舰的损失。这对越南有严重影响，因为其理论、训练和大部分库存都来自俄罗斯。这将促使河内加快武器多样化进程，但这将是昂贵而旷日持久的。俄罗斯国防工业在东南亚和全世界的消失将为美国、欧洲和亚洲的军工企业创造新的机会。韩国可能获益最大，在过去的五年里，它已经成为该地区的头号武器出口商，出口额达到近20亿美元。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泰国是其最大的全球客户。韩国的设备技术含量高，价格实惠，而且与美国、中国和俄罗斯不同，附加的地缘政治条件较少。
本文由厦大印尼研究中心编译，仅供研究参考，不代表本平台观点，原文：Ian Storey,“Military Modernisation in Southeast Asia: Learning from the Russia-Ukraine War”, FULCRUM, April 5, 2023, https://fulcrum.sg/aseanfocus/military-modernisation-in-southeast-asia-learning-from-the-russia-ukraine-war/.
来源：厦门大学印度尼西亚研究中心微信公众号《千岛之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