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经济领域：政府主导经济转型

在佐科维上台执政的初始阶段，印尼经济增长乏力，GDP增长率有所下滑，实现国民经济的复苏和转型成为佐科维政府的工作重点。2015年8月，佐科维总统成功改组内阁并形成“强势政府”后，随即于2015年9月到2017年9月期间，密集出台了16期经济配套措施，以实现印尼经济的快速转型。在具体的政策导向上，佐科维政府将国家干预和市场经济相结合，既强调政府在建设基础设施和制定产业政策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又通过行政改革等措施营造良好的市场经商环境，具有鲜明的新发展主义色彩。印尼统计局（BPS）的数据显示，历经各项经济革新，印尼的GDP增长率由2015年的4.88%上升到2017年的5.07%，2018年的5.17%。

（一） 积极实施宏观调控政策，促进经济平稳快速增长

2014年上台执政后，为扭转国民经济增长乏力的不利局面，佐科维在历次内阁改组中任命了大量具有经济管理经验的技术官僚，以增强政府部门对宏观经济的调控能力。在此后四年的施政过程中，通过调节通货膨胀率、利率、汇率等宏观经济价格，佐科维政府良好地管控住了财政赤字和经常项目赤字，实现了国民经济平稳运行的目标，同时推动了印尼经济的逐步复苏。

自佐科维上台后，印尼的通货膨胀率得到了有效控制，物价水平维持稳定。2014年，印尼的整体通货膨胀率为8.36%，远超4.5±1%的目标通货膨胀率，物价水平飞涨，但自2015年起的连续四年间，印尼的整体膨胀率均回归目标通货膨胀率区间，表明印尼的物价水平趋于平稳。2014-2018年期间，印尼的核心通货膨胀率由4.93%下降为3.07%，食品通货膨胀率虽在2015年和2016年维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平，但在2017年后大幅降低。在财政政策方面，印尼政府在实施适度赤字的积极财政政策，以支持基础设施和战略工业发展的同时，努力提高财政收入以维持财政收支平衡。根据印尼统计局（BPS）的数据，2015-2017年期间，印尼的财政收入由1,508.02万亿盾提升为1,666.38万亿盾，增长率由-2.74%提升为7.10%；财政支出由1,806.52万亿盾提升为2,007.35万亿盾，增长率由1.65%提升为7.67%。于此同时，财政赤字由298.50万亿盾提升为340.98万亿盾，在GDP中的比重却由2.59%略微降至2.51%，保持在3%的安全线内。

（二） 制定海洋强国战略，发展海洋战略产业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群岛国家，印尼海洋资源十分丰富，具有发展海洋经济的优越条件。佐科维充分认识到海洋对于印尼国家发展的重要性，将海洋产业作为国家经济发展的战略产业。2014年11月，佐科维在缅甸内比都举办的东盟峰会上明确阐述了“全球海洋支点”战略，并详细阐述了其五大支柱：第一，复兴海洋文化；第二，保护和经营海洋资源；第三，优先发展海上交通基础设施；第四，进行海洋外交；第五，提升海上防御能力。

印尼政府将渔业、航运业和造船业确定为印尼发展海洋经济的重点领域，并采取了诸多产业政策为其提供支持，充分体现了新发展主义中政府干预经济的功能。为促进渔业快速发展，佐科维通过2016年第7号和2017年第3号总统条例，推动渔业工业化进程。印尼政府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建立20个海洋渔业综合中心，主要分布在马鲁古省、巴布亚省、亚齐省、北苏拉威西省和廖内群岛省等地。如今该计划进展良好，已在12个岛屿上开始兴建，其中5个中心已于2017年投入运行。在微观层面上，政府对渔民进行补贴，例如向其提供环保型渔具、渔船、农业贷款等，以改善渔民生活水平和提高渔业生产力。与此同时，印尼还通过打击外国非法捕鱼活动和将捕捞渔业列入投资负面清单等措施，维护本国海洋利益。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的数据，2014年至2016年印尼的捕捞渔业产量由653.04万吨提高到658.44万吨，养殖渔业产量由1,437.53万吨提高到1,661.60万吨。

在航运业领域，佐科维提出了建设“海上高速公路”的构想，计划在2014-2019年期间投入约574亿美元于港口建设和船舶建造领域中，包括兴建24个国际性港口、建设1,481个非商业性港口、购买船舶、改善近海运输、建设大宗和散货运输设施、建设通向港口的多式运输和更新造船厂等。港口建设作为该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得到了佐科维政府的高度重视，并以四家国营港口公司为主力加紧建设。佐科维总统计划在首届任期内在306处港口兴建码头，截至2017年底已完成81座，货物平均停留时间由5.7天缩减为3.35天。2018年5月，印尼另有8个港口获得国际港口地位，将本国国际港口数量提升为149个。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4年至2016年印尼港口吞吐量由1,163.69万标准箱增长为1,243.17万标准箱，运载能力明显提升。

在造船业方面，印尼先于2015年召开的发展造船业统筹会议，后于2017年出台以发展造船业为主要内容的第15期经济配套措施。印尼政府充分发挥了税收政策的积极作用，通过豁免造船业增值税、豁免107种船舶机件的进口税和为造船厂提供减税优惠等方式，降低造船厂的生产成本；同时，印尼政府通过降低土地租金、提高船舶设计能力、颁布禁止政府部门购买外国船舶的“造船限令”、规定新造船不低于40%本地化的国产组件含量政策（TKDN）、指定造船基地巴淡岛为自由贸易区（FTZ）等措施，提高造船业的市场需求和竞争力。

（三） 建设经济走廊和工业园区，提振工业和地区发展

印尼的国民经济对初级产品依赖程度较高，工业发展水平相对落后，并存在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的数据计算，2017年印尼的商品贸易出口结构中，初级产品占比为30.36%，资源密集型制造品占比为33.26%，非资源密集型制造品占比为36.38%。

针对印尼对初级产品的严重依赖，同时也为了解决印尼工业化水平较低的问题，扭转国内已出现的早熟型去工业化现象，佐科维政府将促进工业发展作为政府的主要工作之一，以提高印尼经济的稳定性和竞争能力。一方面，佐科维政府延续《2011-2025年加速扩大印尼经济发展总体规划》（MP3EI）中建设六大经济走廊的计划，尤其是由北苏门答腊省、北加里曼丹省和北苏拉威西省构成的“三北综合经济走廊”；另一方面，印尼积极推动爪哇岛外区域的工业园区建设。佐科维政府原计划在2015-2019年间增建14个工业园区，后扩充为建设25个工业区或经济特区，其中3个位于爪哇岛，22个位于爪哇岛外区域。截至2017年底，已有10个工业园区投入运作，2018年再建设运行3个工业园区，包括亚齐省的司马威（Lhokseumawe）、北苏拉威西省的比通（Bitung）和廖内省的瓜拉丹戎（Kuala Tanjung）。

与此同时，面对方兴未艾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佐科维政府在2018年4月适时提出了印尼工业4.0路线图，希望印尼在2020年国民生产总值达到2,100亿美元，2030年制造业产值占GDP比重由20%提高到25%，工业产品在净出口总额中的比重达到10%，最终成为世界第十经济大国。该规划中，印尼政府将食品饮料产业、汽车产业、电子产业、纺织产业和化工产业作为先导产业，同时印尼国会通过《工业4.0预算修正案》，为工业4.0路线图在2020年前提供5.31万盾的财政预算。在初步的计划中，佐科维政府将首先提高食品加工企业的国际市场竞争力；完善化学和纺织产业的物流环节和原材料供应链；向金属、机械、交通、汽车、电子行业的原材料和初级产品供应环节定向融资；加强职业教育和培训管理以提高家中小企业的提高设计和制造能力。

（四） 通过财政改革和PPP项目，加快基础设施建设

为了缓解物流成本过高和电力供应不足等问题，佐科维政府将基础设施建设纳入发展规划中。2015年1月，佐科维政府正式签署《2015-2019年中期建设发展规划》（RPJMN 2015-2019），其中主要涉及12项基础设施项目，预计所需资金达4,245亿美元。在2016年第3号总统令和2017年第58号总统令中，佐科维政府将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全面提升，公布了223项国家战略建设项目和3项战略纲领，项目计划投资总额达3,074亿美元，由加速优先基础设施建设委员会（KPPIP）负责30个基础设施项目的落实和监控。

四、社会领域：改善民生与保障社会安全

新发展主义的要义是发展，并让普通民众分享国民经济发展的成果。自2014年上台以来，佐科维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措施以改善民生，重点关注贫困人口的健康、教育和就业等问题，同时也试图通过财政转移支付等手段解决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

在社会保障方面，佐科维政府延续了自2007年起开始实施的家庭希望纲领（PKH），它作为一种有条件现金转移支付项目（CCT），要求受助家庭将救助金用于儿童的教育、健康和营养等方面，以此提高印尼儿童的人力资本发展。家庭希望纲领的覆盖范围在佐科维执政期间大幅提高，受惠家庭由2014年的250万户提高至2017年的600万户，计划在2018年增加为1,000万户，预算开支达39万亿盾。2015年，佐科维政府推出幸福卡纲领，向广大贫困民众发放印尼健康卡（KIS）、印尼智慧卡（KIP）和家庭健康卡（KKS），为贫困人口提供免费医疗服务和平等受教育权利。与此同时，佐科维政府认识到粮食生产不足和能源价格提高对居民生活水平的不利影响，通过非现金粮食资助纲领（BNPT）和福利米（Rasta Beras Sejahtera）政策向贫困人口提供大米、糖和油等实物补贴，通过福利家庭储蓄纲领（PSKS）向受燃油津贴削减影响的家庭发放补助。在就业领域，佐科维通过人民营业贷款（KUR）向贫困人口提供利率为9%的低息创业贷款，同时于2015年第78号政府条例重新制定省级最低工资标准，将其与经济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挂钩 。

解决以城乡差距为代表的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是佐科维政府新发展主义政策的另一个着力点。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2017年印尼的人口城市化率仅为55.18%，农村人口比重仍然较高。此外，印尼城乡收入差距较大，农村的贫困率较城市更为严重。印尼统计局（BPS）的数据表明，2014年9月印尼城市贫困人口数量为1,035.67万人，人口贫困率为8.16%；农村贫困人口数量为1,737.11万人，人口贫困率为13.76%。为了支持农村地区的发展，佐科维政府提出消除农村贫困的三大举措，即建立村民沟通网络计划、建立乡村经济仓和建立乡村文化圈，以提高村民在农村经济文化事务中的参与度。2015年起，印尼开始直接向全国的74,954个行政村划拨乡村基金（Dana Desa），用以改善农村生活水平。乡村基金的数额逐年攀升，2015年为20.37万亿盾，2016年为46.9万亿盾，2017年和2018年各为60万亿盾，累计187万亿盾。

经过近四年的努力，佐科维的各项举措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人口贫困率有所下降，收入差距也有所降低，这为佐科维竞选连任打造了牢固的民众基础。印尼统计局（BPS）的数据显示，2014年9月至2018年3月，印尼全国的贫困人口由2,772.78万人减少为2,594.98万人，贫困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重由10.96%降低至9.82%，印尼自建国以来人口贫困率首次低于10%。在同一时期，印尼的基尼系数也得到改善，由0.414降低为0.389。联合国组织根据基尼系数划分了若干区间，其中0.4是收入分配差距的警戒线，0.4-0.5表明收入差距较大，0.3-0.4表明收入差距较为合理。印尼基尼系数在佐科维执政期间的变化，表明印尼的收入分配更为均衡。以平民利益为导向的社会政策为佐科维赢得了广泛支持，印尼各民意调查机构的调查结果显示，佐科维-马鲁夫·阿敏组合的民众支持率，大幅领先于普拉博沃-善迪亚卡组合。

五、结论

作为印尼首位平民出身的民选总统，佐科·维多多自2014年10月上台执政以来，积极推行以经济发展为核心的佐科维式新发展主义战略，为印尼的社会经济带来了新的活力。与执政初期相比，佐科维总统用了四年时间实现了印尼经济的复苏和政治社会稳定，这主要体现在GDP增长率由2015年最低的4.88%提升至2018年的5.17%，同时人口贫困率由2014年的10.96%降低至2018年的9.82%，基尼系数由0.414降低为0.389。良好的政绩为佐科维赢得了普通民众的广泛支持，目前佐科维-马鲁夫·阿敏组合的民调支持率高于主要对手普拉博沃-善迪亚卡组合，在2019年实现连任的概率较大，届时新发展主义政策将得以延续。

强化政府权威是新发展主义的基本保障。在上台执政期间，佐科维通过政党整合的方式，解除了普拉博沃领导的“红白联盟”在国会中的威胁，为新发展主义改革政策的通过和实施创造了良好的政治环境。与此同时，佐科维先后四次改组内阁，不断强化内阁成员的经济管理能力，为制定新发展主义改革政策提供官僚体系的智力支持。在国际政治方面，佐科维强调经济外交的重要性，以维护国家经济利益和开拓国际产品市场为核心，利用外部资源推动新发展主义的改革进程。

经济建设是新发展主义的主要内容。佐科维在就职伊始承诺在任期内将GDP增长率提升到7%，因此各项经济改革措施是佐科维施政纲领中的重中之重。通过16项经济配套措施，佐科维发挥了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发展等领域的积极作用，同时也较好的控制了财政赤字。在四年的执政时期中，佐科维积极贯彻海洋强国战略，力图发掘印尼海洋资源的经济潜力，同时通过经济走廊和工业园区建设推动工业化进程。经过不断的改革，印尼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营商环境得到很大的提高。

改善民生与保障社会安全是新发展主义的最终目的。面对国内的贫困率较高和贫富差距过大等问题，佐科维政府采取了众多措施，不但通过幸福卡纲领的方式，改善贫苦人口的健康和教育问题，而且通过设立乡村基金缩小城乡差距。

本期文章中，林梅老师和她的学生为我们分析了佐科维政府契合新发展主义的国家发展思路，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中国今日的发展也可以从中获得种种可贵启示与经验。更多精彩内容，让我们相约下期“洞见”。